虽已知是事实,莫桑还是忍不住重复确认。
“嗯。”
莫桑神色变幻,“你一直亲自带的孩子,就是他。”
“嗯。还有什么问题？”云铮看看表。
台上仪式完了,下来换装后还要去前几桌敬酒,都是云莫两家的头脸人物,得给些面子。
赔偿的一些具体细节,他想就这个机会再谈谈，莫家姿态放这么低，这些事应该几句话就能解决。
大半天时间都耗在婚礼上,能早些结束双方都轻松。
莫桑一直表现得不错，订婚这么久，乖巧地履行了未婚妻职责。
不该她插手的事,她从不多嘴,偶尔来上京小住，也是一套房上下两层住,保持着承诺过的距离。
不过试探还是有的,最过份的一次,是穿着睡裙半夜来他房间借水。
暗示两句就知道自己过了界,这毛病就没犯过。
云铮欣赏她这份聪明，加上莫家给出足够诚意,才有了今天的婚礼。
可是莫桑接下来说的一些话,又让人觉得她蠢到了家。
“顺位继承？血缘？”
云铮被莫桑慌不择言的问题给逗笑了,“这个位置向来是能者居之，没有世代承袭这个规矩。”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生育能力！”
如果可以的话,谁会不想把自己的位置留给血亲？
莫家族长与云显周差不多年纪，也临近消亡。
族中能力者为了这个位置争夺激烈，提议向云家投诚重修旧好的那几位，也是想借助云家力量做靠山来竞争。
族长年纪虽大，神智却清明，这些糟心事闹得他烦不胜烦，不止一次跟下面人抱怨。
要是他有子女，从小悉心教导，这个位置哪容人争抢。
有这层血缘关系在，就算早早将位置送出去，也不担心遭到反噬。
只看眼前利益的那些人，幸亏是顾忌颜面，不然他这把老骨头，老让人给掀了。
“就算要挑，也该挑个无父无母，能养服的。”见说不动云铮，莫桑又劝。
莫桑借着莫家这些糟烂事来劝云铮，最后这句似是在为他考虑，实际上也怀自己的小心思。
莫桑的想法，云铮早就摸透了。
若不是动了她的利益。至于为这件事这么上心吗？
以为结了婚，慢慢就能把握住他，顺理成章要个孩子，靠着这个在云家站稳脚跟？
无父无母能养服的？
这样落单的孩子，莫桑有的是手法叫他养不起来。
没影的事，莫桑却认死了，急不耐地想要让他改变主意。
不过她这么一提，倒让他认真做了考虑。
开始接手白允旗教学时，真的只是欣赏他这份天资，见猎心喜而已。
相处久了，觉得这孩子养得好，心性能力都属上乘，才模糊有了一点那方面的想法。
云铮没想过走南师傅提过的血缘之亲这条路，他就是凭实力上来的，也很认同能者居之这个道理。
或许以后他会有自己的孩子，可再怎么精心培养，也不会像白允旗一样拥有内外双担能力。
从小看大的孩子长不歪，就是他不推，公平竞争也有绝对资格拿下这个位置。
出去敬酒的时候，莫桑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
云铮在后台说那些话，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企图心。
“孩子的事，别想多了。就是我改变主意，真想推血亲上位，也跟你没半毛钱关系。”
他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那轻蔑眼神，跟刻在莫桑心上，想想都心寒。
莫家不清楚云铮想法，以为把莫桑送进云家，可以图谋长远。
酒桌上觥筹交错，个个笑得讨好。
云铮来者不拒，一直挂着得体笑容，最后带着几位下属，在桌上做了最后细节敲定。
被榨干价值的莫家，反觉得自己赚到了，让同来的几个女人拉着莫桑又做了番叮嘱，志得意满离开。
莫桑不能照实说云铮想法，更不可能说自己没能力抓住男人的心，得不到一个拥有云莫两家血统孩子这样的话。
挤着笑把人送走，又忙着向其他人道别，一直到厅里空了大半，才得了一点闲。
俞晶晶那桌一直没散，本想得空去会会她，就是不能改变局面，至少也要出口恶气。
才看到她起身，莫桑还没动作，就被云铮叫来的人给拉走了。
莫家人走光了，莫桑成了混在云家人里唯一个外姓，就是挣扎喊叫，也没人将她放在眼里。
白允旗牵着俞晶晶的手往外走，一步三回头。
新娘子叫得厉害，首饰都散落了，人被拖到后台没了影，旁边经过的那些人只当没见。
“她怎么了？”
俞晶晶回头，“不知道，应该是闹脾气了吧。莫家人脾气都不怎么样，以后遇见了，记得绕远些走。”
莫家名声很臭，平时在教习堂听得多，白允旗也有些抵触心理。
本想再问问为什么师傅要娶一个姓莫的女人，又觉得这个话小孩子不该问，就忍下了。
“我带他回去，周日你再来接。”
云双城从后面跟来，拉住白允旗按了电梯键。
“不去新房看看？”俞晶晶问。
“有什么好看的，还真把今天这出当事了？”云双城嗤之以鼻。
本来还有点兴头，莫桑在厅里没头没脑闹了一出，谁还有这个心情。
莫家人都是喂不熟的狼，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房，晾着让她认清一下自己立场，别以为跟了云铮就上了天。
酒店楼上有专门的儿童游乐区，难得周末有闲，云双城就带着白允旗坐电梯上去了。
俞晶晶下了一层，从旋转门走出，看到高大门柱前站着一道熟悉身影。
难怪云双城要带孩子先走。
上回去教习堂，云铮没露面。
尘埃落定，终于放平了心境，才有了这次的相处。
酒店一层咖啡厅。
闲话半响，俞晶晶端起冻乌龙尝了一口。
这几年，她只能通过云双城，得到云铮一星半点消息。
她从没主动打听，云双城说的那些，都是随口带出来的，大约只知道云铮正在逐步好转，生活得很平静安宁。
面对面听他亲自叙述疗养区生活，虽然语气淡淡，也能觉出曾经经受过的压抑煎熬。
受了那样的伤，哪会轻松。
俞晶晶知道与自己相关的消息，是被隔绝封锁的，南师傅和云双城不想让他心境受到影响，从未透露过。
云铮若是有心知道，其实也可以安排人员关注，但他却没这么说。
简单叙述了一下婚后生活，又说了些恭喜的话，两人各自沉默。
“不用这么客气。怎么说，也是同生共死过的战友。”
云铮先笑了起来，活跃了气氛。
“允旗很喜欢你。”
俞晶晶微笑，“你现在在他在心里，地位比父亲还重。”
“是吗？”云铮笑笑。
俞晶晶几次欲言又止，提到白允旗，又带了这么一句出来。
他跟白允旗相处得确实很好，也能感觉到这个孩子对自己的全心依赖。
但血亲就是血亲，哪是外人能替代得了的。
这么说，无非就是提醒白允旗还有个父亲，有些能放过的事，看在孩子的份上就该放过。
“你放心，我不会动他。研究所那些数据，没几十年也恢复不了，云家上下对战争的态度，也有了改变。就是有人想促成这事，也很难做到。”
“就是没有新型药剂，云家也是尸族之首，大家都愿意过好日子，没人想折腾。”俞晶晶放松下来。
云家的态度，从云双城还有教习堂那边就能感觉得出。
俞晶晶只是担心云铮对战争还有执念，会想要借用白锦溪身上的病毒源，重新启动项目。
“东西，是你拿了？”
“什么东西？”俞晶晶反问。
云铮忽地一笑，“没什么。”
病毒存放位置，他只对俞晶晶一人提过，虽然范围模糊，但凭她的聪明，想找到也不是难事。
不愿欠别人的，拿了什么，就要还回来。
取走感染病毒，又留下支古早配方的营养剂，这样一对一交换，也只有她做得出。
追究这事已没了意义，经历内战，云铮对战争的想法，也和其他人一样。
俞晶晶一直是反对战争的，取走病毒，不是销毁就是埋藏，这东西应该不会再现世了。
潘多拉魔盒里的妖物被收走，重置了宝物在内。
拥有了复制的新型药剂，云家整体实力很快会提升一个台阶，俞晶晶的贡献不可谓不大。
救了云家救了他，还给了这样的好处，就冲着这份恩情，云铮也不会去动白锦溪。
曾经给她的，都加倍还回来了，甚至还有超出。
云铮也不喜亏欠，悉心教导白允旗，也有这层原因在。
结束这短暂相聚，俞晶晶微笑道别。
云铮从始至终都维持着淡淡笑意，看不出一丝异样情绪。
车开出一段距离，俞晶晶才从后视镜中，看到那抹微笑淡去了。
他怔怔立在那里，身影越来越小。
孤单一人，份外寂寥。
五年后。
“离婚？”俞晶晶讶异回头。
白允旗收拾书包准备出门，被俞晶晶缠着问，有些后悔自己嘴快。
“不是铮师傅的错。是那个女人有外心，熬不住自己要走的。”
这话是白允旗从云双城嘴里听到的，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了俞晶晶。
仔细问过，才知道离婚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
这些事白允旗不知道细节，周五送去教习堂，俞晶晶才从云双城嘴里知道了来龙去脉。
莫桑真的是熬不住了才走的。
虽然两人有婚前协议，只要维持住面上婚姻，个人私下生活互不干涉，可架不住她玩太大，跟外面男人孩子都闹出来了。
以为是云铮的种时一派喜气洋洋，知道真相后，莫桑头发差点被愤怒的莫家人扯光。
“幸亏走了，不然还得跟着熬。”
这是莫家自己做的亏心事，可不算是云家毁约在先。
知道云铮这几年一直跟莫桑分居，忍受着无可奈何的婚姻，俞晶晶也跟着点头。
莫桑犯错，解了两人枷锁，其实也是功德一件了。
云双城盯着俞晶晶看了许久，看得她都奇怪了，才笑着别开眼。
“别担心云铮，他好着呢。”
听完云双城的话，俞晶晶也跟着笑了起来，“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才查出来有的。”
云铮跟莫桑离婚，没两个月就重新进入了新的婚姻生活。
本来是防着莫家再往他身边塞人，后来相处久了，小日子倒是过得有滋有味。
上个月查出有了孩子，现在把那女人宝贝得跟眼珠子似地，也是欢欢喜喜要当父亲的人了。
白允旗在家里话说一半，俞晶晶还替云铮担心来着。
从云双城这里得了好消息，周日接白允旗回去的时候，就说了他几句。
“这些事铮师傅又不跟我讲。新娶的女人也只来过一次教习堂，我哪里知道那么多。”白允旗扁嘴。
“没有办婚礼吗？”俞晶晶问。
白允旗摇头，“就是来教习堂大家一起聚了个餐，没大办。南师傅不太喜欢那个女人，说她只是一级进化，身体又弱，觉得配不上铮师傅。”
那女人只是仁爱公司新进的小职员，处于底层，又没好的家世。
若不是云铮看上了，哪能这样一步登天？
俞晶晶能理解南师傅的想法，不过感情这种事，旁人怎么可能插得进手。
能忽略外在条件，一定是很喜欢才会在一起的。
云铮过得好，俞晶晶也就安心了。
“看什么？”
唇边笑意未落，看到白允旗打量自己，俞晶晶摸摸脸问。
“那个女人就一个优点，长得挺漂亮。”白允旗笑说：“笑起来跟你有点像呢。”
“……是吗？”
“也不知道生下来的小宝宝会像谁。我觉得像铮师傅最好，你看我更像爸爸，是不是比像你更帅气一点？”
白允旗这句话，成功转移了俞晶晶注意力。
“这周功课完成多少了？”
“……都做完了。”
“又是简化步骤了吧？拿出来我看，要是再直接填答案，对也算错！”
白允旗被俞晶晶制得服服贴贴，哪还敢说俞晶晶美不过白锦溪这种讨打的话。
回去后告状，又被父亲整治了一顿，再次明确了俞晶晶家庭第一的崇高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