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主人真是奇怪,就连飘乎乎的讨债鬼们也没办法了解,哪怕时辰到了,也没必要给自己弄一副纯松木的棺材弹上墨线挂了惊魂铃,倒像是打算断了轮回路,让自己死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好了,都别看了,”荀若素闭上眼睛,“我要准备死了。”大概是觉得白天太阳大,她眼皮子薄挡不住一片□□,顿了顿她又道,“先酝酿一下。”
“……”讨债鬼们回想自己猝不及防的死因,一致觉得此人颇不是个东西。
按道理说,这些讨债鬼都是来向胡经理讨债的,坐地起价这种行为损阴德,已经过世的人因为这一点恨原地扎根,不得入轮回,接连跟上胡经理,他原本罪不至死,隔三差五有个车子抛锚的倒霉事或头疼脑热进医院,算是小惩大诫,可惜他生意做得大,讨债鬼也多,眼看着今天就要被拖累死了。
生前清白无辜的魂魄是能入轮回的,但要是弄死了人,就成了恶鬼或冤魂,胡经理一死,跟着他的这些讨债鬼都成了共谋,人世间杀人要坐牢,讨债鬼们牢饭吃不上,却有可能就地劈成飞灰。
天道苛刻且偏袒,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元觉和尚手里还拿着纸元宝,荀若素躺进棺材前吩咐过,说是过了午夜,将她抬进祖坟里,就可以烧了纸元宝,元觉全当这是甲方要求,既然这么吩咐了,他照做便是。
荀家在清渠县城郊有几十亩地,其中一块全是坟,当年推行火葬,也曾要求挖出来烧了平地还耕,但荀家的先祖很能闹腾,尸骨一动别说清渠县,就连整个省市都跟着地动山摇,挖了三次,次次如此。
那时候“破四旧”闹得很凶,有人偏不信邪,又验证了十几次,非地震带几百年没个大地震的地方,把自家房子震塌了,这才作罢。
荀若素的棺材也会被抬到自家这块坟地上,她先祖是个人才,后世几辈的坟坑都给挖好了,也幸好荀家并不长远,算上先祖,也就二十六个坑,直到荀若素这一代断绝,但凡家里出个喜欢生孩子玩儿的,这坑都不够埋。
荀家历代算命,祖上有规矩白天只算三卦,还有三卦是留到晚上算的,一半留给生人,一半留给死人,像荀若素这样救讨债鬼于危难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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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做了不少,本是功德无量,奈何功德积了太厚,阎王爷感慨“他妈的,哪个善人增加地府工作量?”导致全都活不过三十岁,大部分死在二十六七。
二十六七死了好啊,荀若素想,遗容看着漂亮。
脱了幼稚就了从容,成熟有韵味,最配倾城的牡丹,靛青的旗袍。
白天的时候很热闹,十几个活人吹吹打打念念经,按道理也要烧纸钱,但荀若素还在酝酿,没死透这纸钱就收不着,于是经主人家允许,纸钱留到后半夜人进了坟再烧。
入夜便要送荀若素去坟地了。
元觉见荀若素还没有要死的意思,趴在棺材口跟她商量,说是活埋的事出于良心做不出来,只能把她送到坟地去,要是荀若素觉得自己要噎气了,可以自己阖上棺材板……
说这话的时候,元觉自己都觉得自己脑子有毛病。
荀若素倒是很坦然地点了点头,“行,我自己阖棺材板。”
“……”元觉想劝荀若素去医院看看,感觉这主人家纯属胡闹,又不是学生考试,死亡这种事哪有定时定点的。
但丧葬业内有规矩,生死乃大事,需存敬畏之心,就算胡闹也得配合,所以荀若素虽然是个怪人,背后道是非的却很少。
天色压下来,纯松木的棺材虽然沉重,不过里面躺的不是死人,荀若素也并不胖,四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绰绰有余,只要将棺木抬上卡车,运到坟地外一两里,再吹吹打打送过去就行。
荀若素是想自己死,又不是想把别人一同累死,上百公里地一步不差地抬过去,怕是几天之后变成白骨夜行。
卡车开得并不快只求稳当,车外头挂着一圈白色的绢布花,为人忌讳,能不挡道的就尽量不挡道,两个小时之后就到了坟地周围。
白天还很好的天气到了晚上竟然开始飘雨,周围冷凄凄的,荀家的墓地近日有人来祭扫过,还有没烧干净的纸灰在飘,荀若素的位置在最里面的角落中,抬棺的人得走过田埂,不远处有乌鸦在叫,树影压着田埂,十几个人忽而生出了荒郊野外相依为命的错觉。
唢呐声起得高亢,继而铜锣和鼓点都跟上,元觉与身后两个小徒弟咿咿呀呀,念得东西各不相同,荀若素原本闭着眼睛躺在棺材里,硬生生被这喧闹的气氛给吵得“死不瞑目”。
活人壮胆的方式有些类似在荀家先祖的坟头上蹦迪,蹦了一会儿总算将棺材送到了目的地,荀若素之前也没死过,竟不知道人死之后还这般辛苦,她仰头望着天,唢呐停了还一阵耳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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