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淮彦和江蔓坐在客厅里相对无言。
桌子上的菜几乎没怎么动，他们没喊下人也没敢进来收。
地上有瓷碗的碎片，雪白的颜色几乎和地板融为一体。
“老爷，夫人。外面慕先生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进来通报，他们两个才震了震回过神来。
“遇城怎么这么快就……”
江蔓眼里闪过淡淡的慌乱。
她这辈子没怕过谁，但她心里对慕遇城有愧。
“他能猜到不奇怪。有些事总是避不开的，我出去见见他。”
叶淮彦倒是不奇怪。
慕遇城对苏鸾的感情他看在眼里，而且之前他也跟他说过自己的想法。
一旦查出股东那里的谣言是从帝都传出去的，他肯定能想到。
“不请他进来吗？”
江蔓目光闪了闪，有点于心不忍。
不管怎么样，苏鸾和慕遇城离婚终究不是慕遇城的错。
就算苏鸾要嫁给路少松，他们心里还是拿慕遇城当女婿的。
“不了。”
叶淮彦沉默着摇了摇头，到门口的时候似乎叹了口气，脚步也沉重起来，声音轻的像被风吹进来，
“而且，就算我们让他进来。遇城大概也不会进了。”
虽然和慕遇城相处得少，但叶淮彦就是知道他的骄傲，他的决绝。
如果没了苏鸾，叶家再强的权势，在他眼里又算什么呢？
江蔓沉默了一瞬，脸色有点发白。
如今女儿不认识他们，女婿仇恨他们，他们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看她的表情，叶淮彦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只要鸾鸾活着，比什么都好。以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我知道。”
江蔓点头。
她也知道。
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她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毕竟，第二次失去太痛了。
“你去休息一下吧。我等会儿喊人进来收拾一下，做点饭。”
叶淮彦拍了拍她肩膀，快中午了，该吃午饭了。
早上他做的一桌子菜谁也没动，只有苏鸾坐的位置饭碗里堆了满满的菜，可她也没吃几口。
安抚好江蔓，叶淮彦出去了。
没多久，果然有下人进来把地上的瓷片扫了起来，又把桌子上几乎没动过的饭菜收走。
他们动作很利索，没多久就收拾干净了。
看着空荡荡的饭桌，江蔓心里堵得难受，眨去眼里的湿润，起身上楼去了。
＊＊
“爸。”
像是没想到叶淮彦亲自出来，慕遇城张口喊了一声。
喊完又扯了扯嘴角，目光温润，却挡不住眼里的血丝。
“你们吃过饭了吗？三叔也该来了吧，等三叔来了我们就能去a国了。”
“遇城。”
叶淮彦看着他的样子，眉毛皱了皱，
“我们不能赌。路少松的手段向来狠，他如果真的毁了解药，鸾鸾就没退路了。”
“所以呢？”
慕遇城唇瓣狠狠哆嗦了一下，最后一丝血色也被抽离。
“路少松已经把鸾鸾带走了。他说，吃了解药还有一个过程。”
叶淮彦心里清楚，他是怕苏鸾刚醒过来他们对她说什么。
他要一个纯白的苏鸾。
被清除记忆的苏鸾第一眼看到的人，肯定要依赖信任的多一点。
“三叔不是保证了吗？他不比迈尔斯差，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能制作出解药来的。”
慕遇城紧紧攥着拳头。
他没办法责怪一对害怕失去女儿的父母，可他心里的疼怎么办？
“遇城，那种痛苦你自己也受过。岩西就算去了国外，还要重新研究这种病毒。他那些导师们毕竟都没接触过。从研究到配置解药，至少也要好几个月的时间。就算解药做出来了，鸾鸾要承受那些你曾经承受过的痛苦。你，忍心吗？”
你忍心吗？
叶淮彦的问话也是慕遇城心里所想。
他无法想象苏鸾被病毒发作折磨的生不如死。
鸾鸾是女人，连他都几乎撑不过去，她怎么撑得住？
可一想到鸾鸾要嫁给别人，他的心就疼的窒息。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以后没有鸾鸾的日子，他该怎么办。
“我说过，我们不赞成你等鸾鸾。遇城，你就算娶了别人，我们也没立场怪你。还有慕家，我们不会让帝都的人欺负了。”
就当是补偿。
叶淮彦终究没把最后一句说出口。
他知道，慕遇城从来都不稀罕什么补偿，他说这话只会让他更疼。
他也知道，路少松一直在觊觎z市那块大饼。
慕子阳和慕青峰，甚至苏家对慕氏集团的那些动静都有路少松的影子。
他会把伸向慕氏的那些手都斩断，当做对慕遇城微不足道的补偿。
至于以后……
慕遇城的手如果伸到帝都，为了鸾鸾他也有可能会和路家合作。
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在慕遇城没有能力对抗路少松的时候伸一把手。
以后，各凭本事。
毕竟，越大的家族，权势越大，牵涉也就越广。
他得为鸾鸾，为整个叶家考虑。
“谢谢爸，不用了。”
良久，慕遇城吐出一口气，看叶淮彦的视线不像以往那样尊敬谦恭，反而带着几分冷漠味道。
虽然嘴里还是喊得爸，但他的态度变了。
和叶淮彦想的一样，没有苏鸾这层关系，叶家和他有什么关系？
说完，慕遇城僵硬着转身往外走。
走了几步，喉咙一甜，一口血冲出口腔，在面前惨白的路面上洒下一朵瑰艳的花。
然后，一声不吭的栽倒在地。
“遇城！”
叶淮彦脸色变了变，忙招呼下人把他扶起来送到医院。
慕遇城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病毒折磨都没能打倒他，却在听到他们把苏鸾送出去气血攻心吐血昏迷。
用情之深，让叶淮彦不得不感动。
＊＊
“你们不相信我？”
李岩西正要收拾东西往叶家去，却忽然接到叶淮彦的电话，说慕遇城吐血昏迷了。
他连忙赶到医院，才知道他们已经答应了路少松的条件，给苏鸾喝下了删除记忆的东西。
他的视线扫过江蔓的时候，浮现一抹受伤。
“不是不信你。岩西，我们不忍心让鸾鸾承受病毒的折磨。”
江蔓眼里划过凄然，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