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马卿苏温柔又不乏诚意的声线仿佛是有某种魔力，可以令人消除这种顾虑，仿若如沐阳光。
“卿苏小姐，不好意思，我原以为上次见面是最后一次，打扰了。”
“呵呵，没关系，缘分一场。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请尽管开口。”今日的马卿苏说话时眼角明媚如丝，神采飞扬焕发，完全不似第一次会面时的那般阴沉疲惫，整个人显得精神许多。
“谢谢。既然我们以前是那个……情侣，那么我想，有些事情可能你最清楚。“
“请问吧，知无不言。”马卿苏一脸轻松地笑道。
艾生却反倒拘谨起来，她清了清嗓子，缓缓问道，“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七年前吧。那时，你同家父的关系非常好。”
“那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嗯，很好，谢谢关心。”
“哦，那就好。”艾生端起自己的咖啡不深不浅地抿了一口。
对话有些尴尬。
艾生很快意识到这点。
即便两人曾经是情侣关系，但此刻的他们却是显得格外生分的。
“对不起，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所以才问你这些。”
“我说过，你不用说对不起。”
马卿苏轻松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苦笑，以及眼神不自觉地黯淡。
“噢对了，唐杰律师，就是我那位私人律师，你应该也很了解吧？”
“毕竟，他曾经是你的老师？也是你的领导？”
听到艾生猝不及防的问题，马卿苏微微一怔，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当然知道。”
见马卿苏回答得一脸淡定，艾生愈发好奇，于是连忙追问，“那我是什么时候雇他的？这你知道吗？”
“大概是5，6年前吧。”
“我也没有想到……后来能和你……这样发展下去。”
“哦这样啊。”艾生听完马卿苏的回答，眉头一皱，立刻陷入沉思。
“冒昧的问一句，”马卿苏打断她的思绪，不解地问到，“您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呵呵，就随便聊聊。”艾生看似随意地笑着说。
“谢谢你为我解惑。”
马卿苏听到艾生的这句话，神色又黯了许多，脸上也渐渐爬上几丝愁云。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生分。”马卿苏有些低落地说。
看到对面的人这番模样，艾生心里咯噔一下。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番交流方式是不是有些不妥。
于是下一刻，她连忙将一句未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对不起。”
而马卿苏却欲言又止，久久没有回应。
艾生明白，马卿苏所指的“生分”不仅是她的客套，更多的是她言语间看似轻描淡写的冷漠与防备。
似乎在原地停滞的是她自己，而不是对面这位美丽而诚恳的女士。
始终在意这份距离，才是对自己真正的束缚。
艾生意识到了这份尴尬，于是立刻将话题一转，和马卿苏聊起了一些轻松的日常趣事。
“我看家里有你以前送的一些书本藏品，比如《忘目》什么的。”
“啊，那个啊……”听到艾生这句话，马卿苏的眼中这才恢复了一丝明媚的光亮，很快回答到，“是从前的你和我都很喜欢的作品。”
“呵呵，那天我又翻阅一下，发现也很喜欢呢，但很想听听卿苏小姐对于这部作品的见解？”
就这样，在艾生的调节下，两人开始聊起了别的话题。
而这些话题大多都是对一些文学或者艺术作品的看法。
艾生发现自己似乎与马卿苏还有挺多共识的。
她在心中暗想，自己与马卿苏即使无法回到过去那样的关系，但继续作为朋友相处，应该也是挺不错的一件事。
两人不知疲惫地聊着各种天南地北的话题，转眼就是日落。
隔壁桌的客人已经来来回回换了好几轮，而她们却始终安坐在这个位置。
直到服务生过来提醒，两人才意识到似乎已经聊得够久了。
马卿苏缓缓抬起手臂，看了看手腕上的通讯仪，无奈一笑，说到，“不好意思，我没注意时间，晚点还约了一位朋友。”
“没关系，我们可以下次再聊。”艾生一脸体恤地笑着说。
听到艾生说出“下次”这个词，马卿苏眼里豁然一亮，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她点点头，爽快应道，“好。”
结束了与马卿苏的对话，艾生感觉如释重负，人也平和了许多。
她一路迈着轻盈而惬意的步子从咖啡馆里走出来，冲着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去。
此时耳畔的喧嚣再也无法侵扰她的思绪，她的内心平静至极，脑中甚至划过一丝不再刨根问底的决绝。
对啊，重要的是当下，是未来，而不是过去。
艾生不停地对自己说着。
“该说再见吗，艾生先生。”艾生自言自语地问道。
艾生这么一边想着，一边步行前往自驾车停放的蓝树停车场。
所谓蓝树停车场，就是一种专门用于停放AI自驾车的场所。通常这种建筑呈树状结构，设计风格趋向于复古波西米亚和解构式。
是重获新生后的艾生最为熟悉的场所之一。
然而就在这看似日常的情景之下，一件令艾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在艾生即将走进停车场入口时，一辆挂着熟悉车牌的银色风廷AI自驾车冷不防从她视线里略过，朝着停车场深处驶去。
艾生一个激灵，猛地停下脚步，赶忙转头朝着那辆车仔细盯去。
在看到车牌的一瞬间，记忆的碎片马上就在艾生的脑海肆意飞舞起来。
在钛目门口，在住家楼下，在酒楼之外，那个在她苏醒之后，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眼前，护送她辗转各地的自驾车，不正是这一辆吗？
今天约见马小姐的事，只有自己与马小姐两个人才知道。
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总不可能只是巧合吧？自认为谨慎的艾生转念一想。
此刻的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犹豫片刻，艾生一个转身便往回走去。
窜入咖啡馆和一家餐厅之间极其狭窄的小巷，艾生躲在转角一处墙后，紧盯着咖啡馆正门口发生的一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艾生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熟识的男人的身影。
失望又欣喜。
难道是自己多疑了？艾生扪心自问。
她开始后悔放任自己那份敏感在那作祟，毕竟这种时刻往往太难捱了。
思索片刻，艾生还是按开了手腕上的通讯仪，拨通了马卿苏的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电话里传来的冰冷语音让她刚平息的情绪又鼓噪起来，她有些不耐烦地摘下古德眼镜，快步走出墙角，直奔咖啡馆而去。
几乎是夺门而入，艾生刚从正门踏进咖啡馆，便看见马卿苏正要从侧门离开。
于是她连忙跟了上去。
从侧门出去是一条寂静的小街。
艾生就这么跟在马卿苏身后，与她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一路上，艾生属实感到有些煎熬，无数个疑问如蚂蚁般啃噬着她的心。
难道马卿苏刚才说约的朋友，就是他？
马卿苏走到一处酒店式公寓门口终于停了下来。
她抬起手臂，捞起袖口，点了点手腕上的通讯仪，似乎是在拨打一个电话。
躲藏在后方街头拐角艾生内心无比忐忑地窥探着这一切。
片刻过后，马卿苏垂下手臂，毅然决然地进入了那家公寓。
艾生见状，眉头一皱，再次跟了上去。
走到这栋公寓面前，艾生停下了脚步，抬头望了一眼，发现门梁上明晃晃的显示着钛目全息投影的招牌。
众所周知，钛目这个酒店式公寓地处央城南部最繁华的地带，曾因无数名流入住而红极一时。
艾生正欲往前走，忽然感到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艾总！”
艾生转过身去，只见一位身材修长、气质干练的女人正站在她的面前，用惊诧的目光不停地打量着她，眼底有着说不出的激动。
“你是……？”艾生满脸疑惑地问。
“我是……哦对，您可能不记得了，我就是您以前的同事，刘影。”
艾生的确看过关于前同事的种种资料，参加过三次股东大会，但由于股东大会她也都恰巧在出差，所以艾生对这个女人的印象也仅停留在资料里。
这算是艾生第一次见到她本人。
女人此刻的休闲装束和一脸素颜的打扮让艾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来。
“不好意思，刘总监是吧，我想起来了。”艾生微笑着说到，脸上有些歉意。
这位自称是刘影的女人顿时目光雀跃，眼里泛起晶莹。
艾生见她有些激动，不免有些诧异。
见艾生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这位自称是刘影的女人窘然一笑，连忙解释到，“您的事，我们都听说了……这样跟您见面，实在有点不习惯，是我唐突了，抱歉。”
艾生大概明白她所说的“不习惯”是什么意思，于是立刻回应到，“没关系。怎么会唐突呢，呵呵。”
“所以艾总，是在这里见朋友吗？”
“啊，是的，不过已经见完了。”艾生有些心虚地说道。
“呵呵，碰巧我也在这里办事，也是刚办完。”
“如果艾总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叙叙旧？”
艾生犹豫了下，再次回望了一眼这栋公寓的门牌，沉思片刻，回答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