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十二点，街道上空荡荡的，除了寒风空无一物。
刘岁安站在街道的正中央，左边是校门，右边是宿舍大门。
他选择左转。
袖子沾上了呕吐物，刘岁安把外套脱下来提着，上半身只穿着无帽卫衣，一瘸一拐地走向实验室。
304实验室内，灯还亮着。
张莎莎是唯一还在实验室的人，她看着刘岁安一瘸一拐地走进来，什么也没说，低下头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无言。
同一个实验室的两个学生，相处方式如同陌生人。
刘岁安把书包和外套扔到桌子上，从实验室的柜子里翻出创可贴，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接着他撩起卫衣用腋下夹着，左手捏着撕开的创可贴，摸索着找到被枪托砸出血的伤口，将创可贴粘了上去。
把卫衣放下时，他的手指上已经带了血痂。
可想而知影下手有多狠，用钝器硬生生砸出见血的伤口。
整个过程刘岁安的表情漠然，宛若独自舔舐伤口的幼狮。
处理完伤口，他盘腿坐在转椅上，双臂交叉耷拉在转椅边缘，垂下脑袋。
越冷越清醒，越疼越深刻，这一顿是自己应得的。
身怀重宝，又没有足够的权势、武力，被这样踩在脚下天经地义。
没什么好说的，好消息是知道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在这样的规则下，自己能做的只有积蓄力量，将来把这些加倍奉还。
韩凤吟认为她能掌控自己，那就拭目以待。
“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张莎莎的声音，她此时已经收拾好背包准备回宿舍。
刘岁安诧异地抬起头，没料到张莎莎竟然会关心自己。
“不然浪费电。”
“……”
张莎莎离开了，实验室只剩下刘岁安一人。
室温不知不觉升了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张莎莎走的时候，专门为刘岁安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她向来是个面冷心善的女生。
刘岁安掏出手机，和方骞发了条微信，说自己今晚不回宿舍，勿念。
然后他打开备忘录，将韩凤吟的手机号添加到通讯录里，备注，贱女人。
想了想又删掉，改成韩凤吟。
他会让韩凤吟偿还今天的账，为自己，为陈美姬，不需要可笑的精神胜利法。
接下来要添加微信号wolong1984，这是韩凤吟安排给他对接合作AI绘画软件的人。
搜索微信号，出来一个头像是日出的账号，ID为日出东山，正是韩启明之前推荐的那位。
发送好友申请，验证消息，我是刘岁安。
没有回应，这位杨经理大概率睡了。
不急，先思考一下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毫无疑问，短时间内自己必然会被韩凤吟牵着鼻子走，那就如她所愿，和杨东山一起开发AI绘画软件。
自己昨天还幻想着，稳步发育成为机心公司的竞争对手，没想到转眼就被招安，被迫为机心公司打工。
换个角度想，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之前的刘岁安可以看作是只鹰，由于各种限制，只能在封闭的房间乱飞。
被韩凤吟招安后，韩凤吟给他资源，他可以在广阔的天空飞，只不过脚上多了韩凤吟系上的锁链。
在为韩凤吟打工的过程中，可以收集关于陈美姬和韩凤吟的一切资料。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目前关于她们的一切，在刘岁安面前都是疑云。
根据韩凤吟最后那句‘你若听话，就会成为世人眼中带领人类走向AI新纪元的天才研究员’来看，她并不打算隐瞒刘岁安是Omniscient‘提出者’的身份。
不知是韩凤吟的纰漏，还是自负。
既然如此，这将成为刘岁安的优势，他得出现在公众视野里，逐渐把自己打造成学术巨星的形象。
越耀眼，越安全。
“我是废物吗？”
刘岁安的声音沙哑，向白泽问道。
一晚上没喝水，还被影打得吐了出来，他现在嗓子像无数小刀在割一样难受。
“是，也不是。在影面前是，绝对的武力面前没有办法，羞辱弱者本就是强者的权利。不过在韩凤吟面前讲解般谞的时候，你做到了最好。”
“我该相信陈美姬被杀了吗？”
“你愿意相信吗？”
“……”
初恋陈美姬算是刘岁安的白月光，带血的白月光。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二者因为立场不同，会产生许多相爱相杀的故事，却始终藕断丝连。
最好的结果是，经过刘岁安的努力，曲终人聚。
没想到，初恋即失恋，真他妈操蛋。
……
刘岁安一晚上都待在实验室内，和白泽聊关于陈美姬和韩凤吟的事，聊白泽背后隐藏的秘密，聊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直到凌晨五点，天色有一点亮起来的迹象，他才动身回到宿舍，爬上床睡觉。
刘岁安不困，但今天要去机心公司报道，需要保持一定的精神状态。
嘱托白泽看着他的微信消息，如果杨东山通过好友验证并且找自己的话，就让白泽叫他起来。
白泽是最好的闹钟。
刘岁安睡到了下午两点，饿醒的。
醒来时，宿舍窗帘紧闭，灯也没开，屋内黑乎乎的。
“呦，您终于醒了，睡好了吗？”
方骞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他把腿从桌子上放下来，到宿舍门口把灯打开，来到刘岁安床下，促狭地看着后者。
“怎么说，昨天晚上夜不归宿，是不是突破小雏男了？真羡慕啊，和谁，我认识吗？”
“你要是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就不会羡慕了。”刘岁安苦笑道。
他打开手机，查看起自己睡着这段时间收到的消息。
杨东山通过了好友验证，但是一句消息都没发，故此白泽没有叫醒刘岁安。
“怎么说？”方骞还停在刘岁安床下，抓着床沿的围栏，迫不及待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简而言之，昨天晚上一个女人给我按摩了腿和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旁看着，没了。”
方骞眼睛都瞪大了：“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刘岁安，居然不学好去找鸡，玩挺花还找两个。”
“不说了，今天我走路都不利索。”
刘岁安不想解释太多，含糊其辞，一边应付方骞，一边忍着腿伤下床，穿好衣服后走进洗手间。
两个腿弯被影踢得青肿，现在还疼着。
洗手间内，刘岁安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然后用凉水把脸洗漱干净，立马完全清醒。
再吃个午饭，就去机心公司报道。
“打工第一天，不要司马脸，笑一个。”刘岁安看着镜中沉闷的脸自言自语，随后夸张地张大嘴，上下咬合，让脸部肌肉活跃起来。
镜中的脸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八颗牙齿暴露在空气中，整整齐齐。
刘岁安‘啪’地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不真诚，再笑一次。”
“啪！”
“再笑一次。”
“啪！”
“再笑一次。”
终于，镜中的脸绽放出一个帅气逼人的笑容，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很阳光的男孩，美中不足的是，右脸有点红肿。
刘岁安满意地点点头。
他没疯，精神很正常。
遇到点小小挫折就死气沉沉，仿佛天崩地裂一般，和小学男生似的，调整到现在这个状态，他才有信心做好该做的事。
去附近一家咖喱店吃了午饭后，刘岁安打车来到机心公司设在南京的总部。
以机心公司的体量，它的地址在地图上一搜就知道。
这是一幢充满科技设计感的大楼，通体金属般的银色，不高，只有七层，但占地面积很大，估计有东南大学四牌楼小半个校区那么大。
刘岁安站在大楼面前，用手挡住反射的太阳光，仰望高层。
莫名有种将要一个人对抗一只巨兽的既视感。
不知韩凤吟是不是在顶层，站在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掏出手机，给杨东山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已经到机心公司总部的门口了。
山不见我，我自去见山。
杨东山没有回消息，直接打来了微信电话。
电话里，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喂，我是杨东山，你先进大厅，我下去带你去我们部门……”
“行，不过得麻烦杨经理先帮我和保安说一声让我进去。”
挺意外的，杨东山一个堂堂机心公司的经理，居然没有让秘书带自己上来，而是亲自接待自己。
该不会是韩凤吟吩咐的吧？
刘岁安摇摇头，不可能。
他想起来，韩启明之前说过，杨东山很好说话，想来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还未见面就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