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9）

    秋天到了，一天，徐渭刚从县衙里回来，远远地便看到妻子来接他：“官人，今天家里来客人了，你猜谁来了？”徐渭猜了半天也没有猜出来，就问妻子谁来了，但潘似笑着卖关子：“赶紧回家吧，到了就知道了。”徐渭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回到家，一看，天呀！原来是大哥徐淮来了！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动地一把拥抱住大哥：“大哥，你千里迢迢来到此，是来炼丹了还是专门来看我了？”大哥说：“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噩耗：你二兄徐潞于去年秋季病死在贵州，二嫂童氏已将徐潞的遗骸带回绍兴。”徐渭一惊：“什么？二哥死了？”徐淮说：“徐潞自嘉靖十二年赴贵州以祖上军籍应乡试，考试輒得第一，引起龙里卫秀才们的嫉妒，告他是冒籍，本已中选，拆糊名，竟以是避忌落榜。后三年开考，值继母苗宣人去世丁忧未入试。徐潞生活很苦，常入山贩谷，二嫂酿酒，为人缝补刺绣，方维持生计。又三年庚子秋，复得应试，突患痢疾，病重被人们抬回龙里卫。时提调考官洪公，曾任绍兴知府，夙知徐潞文名，点名不见，令遍寻城中，而徐潞竟以病死。死后，二嫂童氏将其火葬，拾其遗骸携回绍兴。”
    徐渭听了十分悲痛。徐淮说：“我一直炼丹，不谙俗事，想请你回去办理你二哥的丧事。”
    徐渭非常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一刻也不想离开自己的妻子，但是他又实在是思念二哥。潘克敬和潘似都极力主张徐渭回去，一是办丧事，二是参加科举考试。潘克敬一再向徐渭保证潘似的安全，徐渭这才决定跟大哥回山阴。他匆匆地收拾行囊，别了娇妻，随徐淮日夜兼程前往绍兴家里奔丧。
    回到绍兴后，徐渭主持了徐潞的葬礼，并为徐潞撰写墓志铭。然后又参加了当年举行的科举考试，他的整个心都在潘似身上，考试自然不会中，他在绍兴度日如年般地度过了春季，得不到妻子的消息，更加重了徐渭的眷恋。他为此写下了《南海曲》：
    “一尺高鬟十五人，爱侬云鬓怯侬胜。
    近来海舶久不到，欲穿玳瑁簪未曾。”
    转眼到了夏天，徐渭不顾大哥的挽留冒着酷暑赶往阳江，与潘似团聚。
    徐渭走到江西时，他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来到了滕王阁上：到底是因为想来看名胜还是想来看那个姑娘，徐渭也说不清。徐渭没有想到自己会再次游玩滕王阁，阁还是旧时的阁，但旧时的人还在吗？徐渭立在江边，等待着夜幕降临，然后再去聚春院找素儿，他怅然地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江，圆圆有落日正在西下，弯弯的月亮已然东升。江北烟树迷离，依稀传来狗吠声。他盘腿坐于石头上，倾听江声与心跳。江水让夕阳染红了，又被白云漂白，绵绵情思如江水，一弯新月照幽人。徐渭回味着两年前的情景，回忆起当时的曲子，当年的弹琴人还在吗？不知道。这使他吃惊不小：男女邂逅竟然有这么大的魔力！情愫这种东西，原来深藏在他的血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