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心中疑惑，但现在战事胶着，就算知道对方有诡计，他也无暇他顾。
因为顾少虞的进攻太猛烈，完全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对，就是疯狂！
他完全没想到，外表儒雅以儒将著称的顾少虞，骨子里竟是如此的疯狂。
战斗进行到现在，双方士兵死伤惨重。
就是一向自负冷血的他，也不由得感到一丝心痛。
可是当他看到对方阵前那个镇定指挥军队的人影，他不由得感到一丝心寒。
在他眼中，顾少虞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动过，就如同一尊雕像一个木偶一般。
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这样的人很可怕.....
疯狂仍在继续，鲜血依旧在飘洒。
而在战场的后方，石家村，同样很热闹。
无数的民夫和林毅招来的难民正不停地运送物资到兵工厂，以供工匠们赶制穿甲箭。
林毅不知道顾少虞要为什么要停止火药的配置。
难道他认为五轮齐射真的就可以攻破渭城？
林毅不相信。
以他看过几十部电视剧的经验来说，这点炮弹所造成的杀伤力，除了震慑一下敌军之外，没有多少作用。
不然明朝的土木堡之战也不会打得如此辛苦，都被打到家门口了。
不过不信归不信，他对于这样的命令也没办法，只得执行下去。
他不想挨军棍......
为了全力打造穿甲箭，之前负责开采硝石的一百民夫和难民全都被他安排支援打铁去了。
他不懂打铁，石三子也不懂。
左右闲的无事，林毅便带着石三子回到石屋继续配制火药。
这样应该不算是违反军令吧，反正他俩都不会打铁，而工匠那边也不需要他去监工。
这样想着，突然，石屋大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
林毅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
来人是顾少虞亲卫，一共五人，皆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林毅心里瞬间哀嚎起来。
不是吧，这顾少虞这么鸡贼？
他这才刚开始没多久，就派人找上门来了。
见几人没有立刻动手，林毅急忙放下手中活计，陪笑道：
“几位将军，是有什么事吗？”
“我等奉顾帅之命，前来押送穿甲箭上前线，还请林参军协助。”为首的亲卫对林毅一抱拳，急切地说道。
还好还好，不是来打我军棍的....
林毅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急忙道：“石三子，你带几位将军去取箭。”
“是！”石三子不敢怠慢，就准备带着几人往仓库去。
却听为首亲卫又说道：“林参军，顾帅让你重新配置火药，还命我等带来二十名能手。顾帅希望能在明天之前配制出十桶。”
“咦？为何又要开始配置火药了？”林毅奇怪道。
为首亲卫道：“参军恕罪，涉及到军机末将不能说。”
说着，又一抱拳：
“前方战事胶着，还望参军一定抓紧时间。”
林毅心中一惊。
战事胶着......
出发前顾少虞笃定的神情他看在眼里，似乎胜券在握，可现在却战事胶着。
莫不是战场出现了什么意外？
不过转瞬间他又平静下来。
战场形势再怎么瞬息万变，自有顾少虞和老秦操心，他只管配合他们就好。
“你放心，我一定尽力完成！”林毅答道。
见林毅答应下来，几名亲卫再不耽搁，跟着石三子便去了仓库。
亲卫们带来的二十名能手来得很快，那边前脚刚送走穿甲箭，这边就到了兵工厂。
林毅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保密不保密的了，反正是顾少虞派来的，应该没什么问题才是。
重新组织民夫开采硝石，他便重新开始着手配制火药。
.......................
另一边，顾少虞在强攻了一上午之后，终于暂缓了进攻。
战场后方二十里，是大军的临时营地。
中军大帐，顾少虞坐在上首。其余众将也在，除了刘志和何先贵。
“刘将军何将军已通过渭城范围，并已成功到达预定位置。”一名哨骑秉报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顾少虞摆了摆手。
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很累，这是自秦帅死后他第一次独自指挥战斗。
过了半晌，他问道：“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秦定远答道：“据初步统计，伤亡人数总计一万两千。其中伤者七千，战死者...五千。”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愤怒。
众将闻言，也无不愤怒异常。
山巍军建军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大的伤亡。
一个小小的渭城，一个从未听过的拓跋都，竟然能让他们伤亡至此。
顾少虞也有些色变，虽然他对于伤亡人数有心理准备，但听到秦定远回答，他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长出了一口气，顾少虞道：“希望我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过了片刻，他重新振作精神。
“来人，告诉刘何两位将军，今晚戌时准时发动进攻。”
“秦将军，你带人加紧巩固营防，务必在今晚完成大营所有防务。”
秦定远道：“顾帅，为何要我去修营防？”
“此事我也决定，你无需多言。”
“顾帅！”秦定远急道。
但是顾少虞根本不理他，继续道：
“其余人等听令，抓紧时间休整。等后方物资送到，我们继续进攻渭城！”
“是！”
所有人领命而去，唯独秦定远还留在帐中。他对于顾少虞让他修营防一事心有不满。
“顾帅，为何单独留下我修营防？”秦定远问道。
“怎么了，小远不愿意？”
现在大帐中只有他和秦定远两人，顾少虞也放松下来。
“顾叔，我是全军副帅，这个时候就应该跟将士们在一起。可是你却让我修营防，这...”
“你莫要不忿，修营防乃是大事。”
“可是弟兄们都冲杀在前，我作为副帅，却留在大营，这让兄弟们以后怎么看我。”
“还有，你不是说让我隐藏在大军之中，等两军混战，让我攻入城中伺机斩杀敌军主将？”
顾少虞面色一暗。
对大炮威力的误判让全军陷入被动，他不得已临时改变策略。
看着秦定远疑惑的眼神，他忽然有些寥落。
半晌，顾少虞道：“你可知为何我会提前进攻渭城？”
秦定远一愣，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
他反问道：“难道不是因为敌军主将受伤？”
顾少虞摇摇头，转身从案桌下抽出一道黄色卷轴递给秦定远。
秦定远一惊，面色一变正准备跪下，却被顾少虞一把扶住。
顾少虞给的竟然是一道圣旨！
“顾叔，这是.......”
“三日前，我接到陛下密旨。我之所以会提前进攻渭城，一是因为敌军主将受伤，二就是因为这道圣旨。陛下命我们十日内拿下渭城。”
“十日内拿下渭城！陛下怎会如此？”
顾少虞叹了口气道：“据说是来自众臣的压力。我们此次出征已经一月有余，不仅失了渭城，所耗钱粮更是巨大。据说南边已经出现了饥荒，如果再不能有所建树，恐怕我们真没法向陛下交代，更没法向天下交代。”
“可是这和要我修营防有何关系？这个时候，我更应该冲杀在前才对。”
“难不成......”秦定远忽然想到刘志和何先贵的离开。
“顾叔，你告诉我，刘将军和何将军是不是去了安石城？”
见秦定远想到了，顾少虞也不再隐瞒。
“你想得没错，他们的确是去了安石城。我之所以要不计代价猛攻渭城，为的就是拖住敌军视线，掩护两位将军行踪。”
秦定远彻底呆住了，他终于明白顾少虞真正的想法。
临阵分兵，不计一切代价造成强攻的假象。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两位将军顺利拿下安石城。
如此一来，渭城就成了一座孤城，城中的守军就成了孤军！
可是这样做太冒险了，且不说刘何两位将军的行踪暴露的问题，就算两位将军没有被发现且成功攻下安石城。
那这样一来，作为孤军的蛮族肯定不会死守渭城。
那他们会怎么做？
以今天见到的蛮族的表现，十有八九会孤注一掷。
难怪顾叔会让他修营防，这是要和敌军决一死战的打算。
“顾叔，修完营防你是不是就要我离开？”秦定远忽然问道。
顾少虞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远，你是秦帅唯一的儿子，我.......”
他话还没说完，秦定远一把甩开他的手。
“山巍军没有逃兵，更没有临阵脱逃的副帅！”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