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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花影洞明

书名:剑锋之下 作者:孤雁南渡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3-01-26 21:48
    苍鸟坠影入手,如静影沉璧。
    从形貌上看,它的羽毛要比普通的鸿雁明亮上些;瞳眸凝翠,恰似两颗古玩店中名贵的宝石。
    遍体鬼斧神工的雕刻,无时无刻不在叙述着精致二字。
    因此显得极不真实。
    而在其苍然明媚的翅羽间隙处,突兀穿插着一片红羽。
    与周围颜色都显得格格不入。
    它的来属明显并非于此,只是刻意被人暂置此处。
    作为某种特定的标志。
    “是赤羽。”温言皱了皱眉,语气间颇为郑重。
    周忱嗯了一声。
    这是通天司内部专用传书用的剑鸟,依照所述事情公文的轻重缓急,分别用以青、白、红三色区别。
    红色最急、白羽次之、青色最次。
    所以在苍鸟入手的瞬间,周忱便明白了事出的严重程度。
    不敢耽搁,随即摘下那片插进的赤羽。
    剑鸟四下张望了一阵,风雷敛过,迅速叠成了一封崭新的书信。
    周忱撕开剑戳,迅速阅尽所有内容。
    脸色也从平静渐变凝重,最后又成了释然。
    旋即信手掷开。
    一样的步骤,火光四起,文字只是随着风丝渐散。
    轩辕宁娥记挂着那名小师弟的安危,忍不住道:“可是祁莫展那边传来的?”
    其实这是一句显而易见的问题。
    凡是有通天司有所牵连的门派皆知,剑鸟传书同样也可分作三等。
    上品仙鹤,中品鸿雁,下品黄雀。
    一般通天执法弟子所能运用的大多只是下品的黄雀。
    要到中品便是坐到周忱他们这一护法的水平。
    至于更往上走,身份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不是各派辈分极高的长老前辈,便是皇亲国戚。
    自不必多说。
    周忱旋即意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是。”
    他顿了顿,又道:“两个消息。”
    轩辕宁娥说道:“孰好孰坏?”
    “一个不算好,一个不算坏。”周忱耸耸肩,很是无所谓道。
    轩辕宁娥说道:“那就先听前面那个。”
    周忱点点头,“北行的队伍在黑山后的玄水遭到伏击,二十七人的人马几乎死伤殆尽。”
    听到此处,轩辕宁娥很快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般的向后倒去。
    好在温言手疾眼快,赶紧扶住了她纤弱的身子。
    “你别急啊。”周忱挥了挥手,继而又道:“这还没说完呢。”
    “另一个不算太坏的消息,整支队伍除却领队的祁莫展、左丘野两人,还有两个幸存下来的人物。”
    “一个是玉虚门弟子张令卿,另一个便是你那药王谷的师弟轩辕青萍。”
    说罢,他扶手一笑。
    轩辕宁娥的担忧也在片刻凝成一身冷汗,跌坐下来,半晌都说不出话。
    周忱笑了笑,“不过他的伤势也有些重,你要是实在担心便去南城的驿站看看吧。”
    轩辕宁娥领了他的意,惺忪一笑。
    留下前厅救下那名老汉每日必需的几贴伤药后,不作丝毫停留即往城中飞驰而去。
    ——————
    随着她的离去,周忱旋即收敛整装起了笑容。
    温酌笑嘻嘻地凑到他的跟前,很是无赖地说道:“我刚才明明看到了两封信。”
    “温酌,不得无礼!”
    温言脸色微异,立刻斥责了他一句。
    周忱听后仍是无甚所谓地抬了抬手,袖口微张。
    先前私藏起来的另一份信,碎成一捧星子,迅速在半空排列重组成几行文字。
    凝血成墨,杀意彻寒。
    温酌只在看过一眼后,头颅便不受控制般地沉了下去。
    温言眉头不可觉察地微挑,明白这是书信者在信中灌注进了本源之力。
    上镜修士岂可容下镜蝼蚁窥视?
    这一手段目的就是防人更改的可能。
    看来祁莫展那边动了真格,而周忱的心绪也是极其不佳。
    也正是呢。
    受了被中原人从来视作荒蛮的妖兽的伏击。
    还折损了如此多的同道修士,这换成哪一个上位执掌者都是不能容许的。
    不多时后,周忱呼了口气,向着二人平静道:
    “准备好热水,我要焚香沐浴。”
    ——————
    剑火的燃烧比起人间凡火要快上很多,所以烧好一锅热水的时间并没有用上许多。
    但周忱却是足足洗上了两个时辰。
    水中甚至加入了可涤净一切污浊的茗香露、铺上了满满三层的雪月花瓣。
    证明他是极其看重这件事。
    或者说之后即将发生的某件事的。
    而在沐浴完好后,周忱又留下温酌两人,孤身驭剑而起。
    但似乎是为了营造出大伤未愈的假象,特地封印住了内府下处的三道大穴。
    因此他离去的速度相对来说,也是极为缓慢。
    温酌蹲在瓦房残破的门槛上,望着那道流光溢彩的剑光,不满道:“他故意的。”
    温言从后面走来,轻轻将一层白纱盖到紫云棺中那名老汉的身上,“那是你自找的。谁让你看不清楚状况。”
    “我说的不是这个。”温酌摇摇头,又颇为幽怨地解释道:“这都月底了。他不带我们去衙门,明显就是要私吞咱俩的俸银嘛。”
    温言撇了撇嘴,彻底无语。
    ——————
    从北城到城南北镇抚司的距离并不算短,足有渡过织罗河后,仍足有七十里脚程。
    加之周忱刻意放慢的速度,本来四息可达的,也约莫花上了接近三刻的时间。
    半晌后,剑光敛没。
    北镇抚司所在的那条惜阴巷里,斜斜落下了周忱的身影。
    气机漏洞百出,如同一片秋风萧瑟的枯叶。
    而仿佛是由于北镇抚司在此的缘故,整条惜阴巷中除了门口朱墙下的一处算命铺子,便没有其他的摊位。
    冷冷清清。
    阶前碧苔蔓延,仿若许久都没有人踏足。
    红漆凋敝的木门更显荒凉,寒风中吱吱呀呀响个不停。
    周忱却看也不看,转身丢出一块铜币到算命铺子的那位青年道人面前。
    青年道人轻轻一摁,笑了笑问道:“官人是算姻缘、还是仕途?”
    周忱平静道:“算命。”
    道人笑意暂敛,又道:“谁的命?”
    “爱谁谁。”
    道人旋即脸色一变,起身郑重施礼道:“大人。”
    周忱轻嗯一声,算是回应。
    而后那青年又想是记起了什么事一样,“以前的髓银都是要单独差人送到大人您手上的,今天既然来了就干脆直接给您了吧。”
    “一共三十六两,您且点点。”
    “不必了。”周忱意不在此,指了指身后的朱墙,“我与祁、左两位大人还有要事商定。”
    青年道人明白他的意思。
    不多时后,道袍翻涌、袖间道诀辗转。
    身后凋敝的朱墙间瞬间开出一条通道。
    其间距离极窄,似乎只可容一人通过。
    周忱信步跃入,第一瞬间先是闻到了一阵淡暖的花香。
    等到整个身子没进,头顶便笼罩进了一片遮阴蔽日的花影之中。
    仿佛已是到达进了与外界环境全然不同的另一处天地。
    花影之后,几十步外只有一间简朴的木屋。
    屋前静湖凝碧,没有浮萍,不见秋叶。
    接映着无边无际的天野。
    屋后青竹扰云,层层叠叠、天高风清,极负禅意。
    周忱忽然闭上了双眼,侧耳听风,像是要找寻出遗失于风的些许消息。
    随后,一步踏出。
    身即如剪影,顷刻涣散在了原地。
    ——————
    木屋名曰洞明。
    这是从堂前挂着的那面牌匾,便能知晓的。
    屋内陈设极为简单,三三两两地设立着几套桌椅。
    居于主位的分别是一男一女。
    男子约莫三十上下的年纪,身着一身黑袍,眉眼俊秀,只是脸色略微苍白的有些不太像话。
    而那名女子脸上却是戴着一层浅纱。
    浅纱应该是某种极好的灵宝,所隔千山万水,并不能清楚地看穿其中隐藏住的半张面容。
    只有那套碎花剑裙下,微微飘荡的两只玉足静静叙述着她的无邪。
    “一千两髓银,外加四百颗晶石。”
    “我看就这样办吧。”
    不多时后,只见那男子睫毛微颤,看下客座旁边的一位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额间束着一条绣着山河的丝带,双手抱胸。
    似乎是对前人开出的条件并无不满。
    “可以。”
    协定达成,那位女子随即拿出两张早已拟定的契约。
    双方各自交换了印戳,中年男人然后立刻起身离开了洞明居。
    身为主人的男女,出于礼节,亦是长身而起将其相送至了门口。
    “那是杨家的人吧。”
    周忱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两人的身后响起。
    他的身体再次如同一道断续的青烟,坐到了先前男人做的位置。
    不过这两人对此也并未展现出太多的惊奇。
    两人坐回位子,仍是那面色苍白的男子嗯了一声。
    周忱旋即端起手边余温未散的一盏清茶,轻声笑道:“一千两髓银。呵,他们也真是会漫天要价。”
    男人耸耸肩,无奈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在此事并不占好。”
    周忱深以为意,然后又云淡风轻地说道:“别硬撑了。”
    “你的杀意已经影响到我的剑气了。”
    说着,他指了指发间微颤的玉剑。
    男人皱了皱眉,左手于是轻轻解开右下腹的一处穴位。
    紧接着,他便是一口鲜血猛然喷洒而出。
    如同一道河水决堤的大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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