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像这种档次比较高的人，一般都是要预约的，所以我特意选择了周末。
毕竟，就算有熊三通罩着，但是我旷工也不能太过分了。
郑志北本人，一看就是属于那种成功人士，而且身居显位。他身材匀称，眼神虽然平和，却很有气场；头发梳得光亮，一丝不苟；全身上下是商务明牌，一双几乎能反射所有东西的锃亮皮鞋，看质地，应该够得上我几个月工资了吧。
“刑事特别顾问？这什么名头，从来没听过。”这是他见着我之后，翘着二郎腿的第一句话。
“没什么名头，协助查案而已。”我笑了笑。
他有些不耐烦，低头看了一下手腕的名表，“开门见山吧，我这挺忙的。”
“你家有摩托车吗？”我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他有些奇怪地看着我，“三辆摩托，三辆汽车。”
“都是名牌吧？”我问道。
他自信笑了，“名牌谈不上，值几个钱而已。”
我从口掏出照片，“这是死者褚欣欣，你认识吗？”
“不确定，不过有点眼熟，”他仔细看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你知道我总是去乡村做些慈善的事，碰上这种农村姑娘也很正常。”
我眼睛一闪，“你怎么知道这是农村姑娘？”
“眼神！”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农村姑娘一般拍照的时候，就算看着镜头眼睛总会下意识往下瞟一眼，而且她们不跟城市里长大的女孩一样，举手投足起码站着就是那种自信。”
我有一丝嘲讽，“没想到郑总，对这个也有研究。”
他瞪我一眼，“怎么，你怀疑我？”
“我谁都怀疑！”我盯着他说道。
他无所谓摆了摆手，“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你和花蕊心关系怎么样？”我故意提到他老婆的全名。
“我们可是模范夫妻，圈子里，”他脸上堆满笑容，又看着我有点凡尔赛的意思，“谁让我上辈子积德，得到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老婆呢。”
“哦，我怎么没看出来，她有你这么高兴呢？”我忽然冷笑。
他眼里的阴狠一闪而逝，“不管是谁给你的这个名头，他肯定犯了个大错。”
我争锋相对，“郑总，您虽然红光满面，事业升平，但耳廓色暗，赤目过睛，堂印凹陷，眉骨棱突。”
我故意顿了顿，看着他强忍着惊惶的模样，“这，估计是要倒大霉的。”
他猛然站了起来，对着我怒目而视，“我还有急事，不奉陪了。”
我也起身，不过态度可比他礼貌多了，“实在抱歉打扰您了，再见。”
离开他办公室出门，到前台的时候我发现一个年轻人在办离职手续，我想了想，就在电梯门口开始等这个人。
我们一起上了电梯，我看着他抱着一堆东西，孤零零的快撑不住了，就帮了他一把。
“谢谢！”他面无表情看了我一眼。
我有点差异他的模样，一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被扫地出门居然一点悲戚都没有，难道说现在的世道，真不一样了吗？
“楼下有个咖啡厅，里面聊几句？”我晃了晃我的通行证，他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没拒绝，我甚至都想让熊三通把这顾问名头，变成永久生效的了。
上班时间，咖啡厅一个人都没有，当然可能也是附近的管理比较严格吧，总之我找了个角落，尽量离吧台的服务员够远。
“我听说这公司不错，还经常做慈善，”我边说边看着他的模样，可惜地叹了口气，“这年头工作不好找，离职了多可惜啊。”
他看了我一眼，不说话。
我忽然凑过去跟他说，“有人跟我说，这姓郑的，就是个伪君子。”
他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我不知道，反正离职了，无所谓。”
这个人可真难交流，我沉吟片刻，“你入职多久了？”
他喝了口咖啡，“一年半吧。”
“你们公司经常做慈善吗？”我问道。
他点了点头，“一般一两个月一次，去乡下。”
“那为什么不见网上宣传呢？”我很是好奇，因为我压根不相信一个做企业的会在这种脸上贴金的事情上低调，“我看你们公司文化墙上，也没有这种事情。”
“我们老板低调呗！”他笑了一声，但是我清楚地听到这里面有其他的意思。
“你见过你们老板娘吗？”我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没有！”他摇了摇头，可能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总听说老板娘多么漂亮，可惜入职以来从没见过。”
我看着他惋惜的模样，心里吐槽作为男人，果然都这个德行。
“你们去乡下做慈善，是怎么策划的？”我想起郑志北说的话，褚欣欣他可能见过。
“这我不知道，是活动策划跟的。”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吐槽一句，“这破公司，天天辞退新员工，活动策划更别提了。”
我想了想，“那现在是谁干这个？”
“闫旭，好像是上个月来的吧，”他很快告诉了我答案，“这哥们是最惨的，天天加班到半夜，还总挨骂罚钱。”
问的差不多了，我安慰了他一句，“谢了，这世道有手有脚，智商在线，去哪都是混口饭吃，别难过了。”
他叫了个车，等待的同时收拾好了东西，“那个，哥，我们领导犯事了？”
我瞪了幸灾乐祸的他一眼，这让他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
“反正吧，我总觉得这公司神经兮兮的。”最后撂下这么一句话，我目送着他打车远去，接下来，我要等闫旭了。
哪怕是黑暗，对我有危险的半夜，我也要等他出来。
想到这里，我赶忙看了看天气预报，今晚晴朗，没雨，这让我心里安定许多。
这家楼都是郑志北公司的，所以后来每次出来一个没车的人我就去打听，直到晚上十一点左右，我等到了一个小胖墩。
凑近了看，虽然戴着眼镜，但黑眼圈很明显，眼神迷茫，脚步凌乱，定然是长期加班看电脑的人。
“闫旭！”我喊了他一声。
“您是？”他警惕地看着我。
我努力摆脱片刻困意，尽量友善和蔼，“我是调查一件案子的，对了，今天离职那小子跟我说，让我可以找你聊聊。”
他紧张的样子放松不少，“什么案子？能明天吗，我要回去睡觉了，要么明天迟到又要扣钱。”
我好奇地问他，“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
他指着远处，“我电动车。”
我们并排走了过去，这辆电动车看着还不小，牌子货。
“带我一下到最近地铁站吧，你这个坐骑它扛得住，咱们路上聊。”我不由分说，之别跨坐在了后面。
夜风习习，他骑车很稳，不快不慢。
“你们策划慈善活动，很频繁吗？”我开始询问，让我惊喜的是，他还挺健谈，比白天那个辞职的兄弟强多了。
他的语气有些低沉，“嗯，现在隔一个月就要做一次，前半个月写方案，后半个月准备。”
“方案一直要改是吗？一般这种东西，确实是挺难的，又要新意，又要执行的性价比。”我深表同情。
“没办法啊，我们公司做了好多年，哪还有什么创新点子，”闫旭的情绪很低落，看样子生存的困境一直倒过来折磨着他，“老板每个案子都亲自过问，我太难了。”
“就你一个人做吗？”我好奇地问。
“嗯，创意就围在一起头脑风暴，我汇总写出来，执行的时候其他部门配合。”
我还有点不理解，“你们是建筑公司，这玩意实打实的产业，又不是金融，怎么做慈善这么热衷。”
“这我就不知道了，”红绿灯停下，他看着远处灯光下模糊的地铁站，“有时候我在想，他是不是就想要以前那个方案！”
“哪个？”我追问。
他仿佛没听到我发问，只是在自言自语，“但是那也太损了，我可做不出来，如果下一个还不行，我就离职吧。”
我想到今天跟郑志北的见面，还有不欢而散的结局，我感觉如果过了今天，可能不太有机会查找线索了，所以眼前这个闫旭，对我很重要。
“什么方案？”到了地铁口，我盯着他问道。
他嗫喏了半天，我只能掏出我的“通行证”威胁他，“你知道故意隐瞒线索，要蹲大牢吗？”
他吓了一大跳，这才告诉我所谓的那个策划案，就是去遥远乡村的时候，找一些暴发户和大款，然后告诉乡村的人，他们提供城里的就业机会，月薪喜人。
当然，他们只招十八到二十二岁的女工！
同时再随便找些女人当托，然后哄骗乡村的女孩子上钩。而送家里女工去城里上班的老农们，逢年过节更是会收到各种礼品，家人自然喜不自胜，感恩戴德。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他们的慈善活动虽然在这里没什么知名度，但是在很多偏远乡村，早已是有口皆碑。
“你见过那些被招来的女孩子吗？”这个问题很关键，虽然我几乎肯定这就是非法勾当，但不能明确排除这个慈善活动就是真的，可能那些女孩子确实找到了好工作，安身立命，目前我没有任何证据。
“没见过，但是这个案子，是我们策划部的典型案例，”闫旭有些痛苦地低下了头，“我不知道，也不敢问。”
我眉头皱紧，“这么些年，没人查吗？”
“查过，还有南方的老乡来看过呢，但那个时候确实看到了自己女儿，然后公司接待了他们，又都回去了。”他刚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可能我想多了吧。”
我愤怒地握紧了拳头，这所谓的慈善，十有八九根本就是诈骗，是堂而皇之的吸血，那可都是如花似玉年纪的女孩子啊！
“谢谢，最后帮我确定一件事情，”我从兜里掏出褚欣欣的照片塞给了他，电子版自然还在我手里，“想办法，确认一下这个人，是不是你们策划案里面见过的。”
他有点哆嗦地摇头，想把照片还给我，“大哥你找别人吧，我怕，而且我没什么本事啊。”
我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如果真是你们老板违法，等事情查完我申请给你记个大功，而且你救了这么多女孩子。”
“她们可都是有颜值有身材的，乡村人很多认死理，肯定一大票争着以身相许。兄弟，不是哥打击你，以你的条件，除了这次，还有机会追到这么漂亮的妹子吗？”
他双眼放光，腰板瞬间挺得笔直。
“哥，这个忙，我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