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老家那边打来的，我自然是好奇。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初中的化学老师打来的。
我记忆里，这是个中年发胖的女老师，长发披肩而且质感很好，待着很厚的近视眼镜。
同时，她也是我的班主任，带着三个班级的化学课。
而我，恰好还是我其中一个化学课代表。
对着电话我本来还想笨拙地问个好，但是她直接告诉了我一件事。
她已经是胃癌晚期，希望我回去看她一下。
话已经到了这里，我已经毫无拒绝的理由。京城到Z市如今有很多高铁、大巴，再说这种病不等人，所以我直接下了公交，打车直奔高铁站。
对于我最近频繁的事假，显然领导有些恼火，电话里也没多说什么。
至于凌雪融，我这次没有联系她，因为我就想看看，我在她面前消失几天，她到底会不会跟我联系。
她主动的那种。
在我的记忆里，初中学校在一片大野地里，周围种着零零散散的树，很多树坑都是我们学校组织活动的时候，同学们亲手挖出来的。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我遵循着记忆，敲响了二楼老师家的门。但是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我愣在了原地。
她曾经靓丽无比的长发，如今全部消失不见了，以前圆润的脸也塌陷了下去，身子更是形同枯骨。
她还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给我拿了一双拖鞋。
坐在沙发上，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不知道该对这个饱受病痛折磨的老师说些什么。
“许同学还是没变，只是个子长高了。”老师眼睛里有喜悦之色，“十多年了吧，老师这还是第一次联系上你。”
我眼睛已经湿润，“您还好吧？”
老师不置可否，“还记得那件事吗？你见鬼的那次！”
我脑子一阵轰鸣，不知道她为什么跳过所有寒暄，直接说这个。
“当时事情确实闹大了，大家都买护身符的时候，别说你们学生了，老师和校长都紧张得很。”老师看着我震惊的模样，慢慢给我倒了杯茶，“其实，老师读书的时候，也见过它！”
“凌晨，下大雨的时候。”她看着我的眼睛强调。
我如同被五雷轰顶，直接站了起来。
“当时那边还是女生宿舍，我们一共十一个同学，从去年开始，相继去世了。”老师忽然惨然而笑，“老师是最后一个，去年初查出了癌症。”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我看着她的眼睛。
老师没回答我的问题，她忽然抓紧了我的手。
“我记得，你那年是急性角膜炎，差点变成了瞎子！”看到我点头之后，她眼神又有点诡异，“这么说，只有你逃掉了......”
我苦笑一声，如今我已经被它缠上，怎么能说得上逃掉呢......
正想说最近医院的事情，她忽然开始剧烈的咳嗽，声音越来越大，完全没停下来的意思。
我赶忙拿起水杯递给她，然后轻轻拍着她几乎皮包骨头的后背。
到最后，她痛苦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制止了我带她去医院，我只能把她搀扶到卧室床上。
“老师也就这一两天了，不想折腾。”
转眼间已经到了下午，小憩一会的老师气色有了些好转，“许同学，老师想求你一件事。”
我赶忙摇头，“您直接跟我说，我尽力而为。”
她踌躇良久，“老师死后，给我一个真相。我知道这很难，很危险，但是老师在这个学校倾注了大半辈子，实在不想还有人走这条死路。”
我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而她得到肯定答复以后，终于笑了，“来，扶老师上个厕所。”
虽然有点尴尬，但是眼下我别无选择。
接着，我一直在等，等了好久好久。
“老师，您没事吧？”我忍不住敲门，怕她再有意外，但是里面没有回应。
我又敲了敲门，声音很大，厕所里面依然没有动静。
我心头一惊，不会出事了吧？想到这里也顾不上其他，我屏气凝神，一脚踹开了门。
然后，我就看到老师手里拿着一卷的手纸，血流了半身。
散开的一长条手纸上，好像歪歪斜斜有两个血红的字，我凑近一看，心胆俱裂。
上面写着：“快跑！”
接着，厕所的灯忽然炸裂，借着最后的一点光，我猛然发现镜子里面，“它”就在里面站着，而且，正在面朝着我转过身来！
我脸滚带爬夺门而出，客厅里所有的东西开始晃动，装修好的吊灯全都朝我头顶砸了下来。
外面，乌云遮挡了旭日的阳光，阴影开始笼罩整个房间。
我躲闪着吊灯，发现每当它们砸在我面前碎裂，我仿佛都是被逼着往厕所挪动着。
但我知道，如果再被逼进去，我必死无疑。
也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不，应该是砸门声。
就像有人用重锤一下下砸在我的心头，我看了一眼窗户，用尽全力冲了过去。
肩膀一阵剧痛传来，我撞烂玻璃，掉在了外面的石板路上。
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我赶忙再滚了一圈，而就在这个瞬间，一片硕大的玻璃，几乎擦我的脖子扎到地上，片片碎裂。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二楼老师的房间。
窗口，已经死去的老师木然站在那里，眼睛泛白，满身鲜血。
她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一动不动！